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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三和”的底层生活:做一天“日结”玩三天

2017-8-30 09:05| 发布者: 潇洒哥| 查看: 8879| 评论: 0

马东地在三和的一天从早上五点多开始。

他撑着床起来时,手指触在油腻的凉席上。天刚蒙蒙亮。跟随着人流,他摸索着走下黑漆漆的楼道。

如果有人此刻从高空俯瞰,会看到位于深圳龙华三联路两边的景乐新村小区里,人流像蚂蚁一样从住宅楼里涌出。这些人中,有的刚从网吧通宵完起来,有的从夜宿的廊檐下爬起身来,还有的跟马东地一样从15元一晚的旅馆床铺上醒来。

15元一晚的床铺。受访者供图

还未开张的店铺门口,有人仍在睡觉;也有人正从地上爬起来,甚至懒得掸一下身上的尘土。

马东地走出小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走到三和人才市场的背面。

不到六点,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两千人,他们都是男性,看上去多数在二十到三十岁左右,少有几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夹杂其中。

这个时间,正式的职业介绍所还没有开张,只有零散的临时工岗位招聘。小推车挤在人群里兜售两元一份的肠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吃得起这样一顿早餐。

“挂逼!挂逼!日结!日结!”人群里爆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们招日结吗?我想做日结。”

“天天就那几个厂!”

“我这几天都睡网吧睡多了!”

“那些中介都是骗子!”

……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三和迎来了新一天的日出。

三和人才市场的招聘启事。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三和大神”

龙华三和人才市场(简称“三和”),位于深圳龙华三联路和东环一路间的夹角,背面是被三联路分为两半的城中村景乐新村。

在景乐新村乱如蛛网的巷子里,密布着上百家有名字或无名字的网吧、旅馆和餐厅;网吧一小时1.5元,通宵6元,不管白天晚上,里面几乎都坐满人;旅馆提供15元一晚的床铺,30元一晚的单间;最有名的双丰面馆多年如一日地提供4块钱一份的面条和米粉;还有专门提供寄存包裹的店,2-3元一天。

景乐新村小区里2元一天的寄包处。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这里总是游荡着一群无所事事的男人,他们衣衫不整,有的坐在台阶上玩手机,有的叉腿半躺在地上发呆,还有的把T恤撩到胳肢窝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过的女孩。

这里就是三和,汇集了大大小小的职业介绍所,和来自湖南、湖北、广东、广西、江西、四川各地的打工仔。起初它只是一个人才市场的名字,如今它还有另一些涵义,比如在贴吧上它被称为“瘫痪圣地”。

如果你有所耳闻,就知道马东地们就是网络上被人津津乐道的“三和大神”——那些不工作,还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人。这个词兼具嘲讽意味和自命不凡的色彩。

“三和大神”又分成不同的层级段位:钱够的在旅馆睡床铺或单间;钱不多的,睡网吧;再没钱的,就睡在海新信人才市场门口——这里被三和大神戏称为“海信大酒店”,晚上睡满了“挂逼大神”。

“挂逼”指“没钱了”,有时也指死掉了。

马东地比睡在地上的人状况稍微好一点,他目前还住得起15元的床铺,但床铺太脏,当手头宽裕时,他也会偶尔奢侈地住个单间。

“挂逼”和“日结”都是在三和提及率极高的词。日结,指工作完当天领到工资。“做一天日结,可以玩三天”——很多“大神”做完一天日结,就钻进网吧。

景乐新村里的双丰面馆,常年卖4块钱一碗的“挂逼面”。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挂逼”还衍生出众多专有名词,最常被提及的三大件是:四块钱一碗的挂逼面,五毛钱一根的挂逼散烟,一块五两升的清蓝矿泉水。除此之外,还有挂逼保安鞋,挂逼手机......

“日结日结,120一天,很轻松很轻松。8点走,晚上9点就回来了,120块钱就到手了!”7月1日早上,一个穿着夹脚拖的招工男人在人群中吆喝。

他拿着一摞身份证,在手机软件上迅速输入身份证号码——这是三和的惯例:找工作,先交身份证,似乎谁也没觉得不妥。

拥有众多制造工厂的深圳,为缺少技能和学历的农民工提供了工作机会。上世纪80年代开始,成批的人南下深圳寻找生机。

2000年左右,深圳外来农民工的人口峰值出现在市中心,但随着富士康等大型制造业在龙华落地,并在三和设立招聘点,人口聚集区发生转移。2010年,第二个农民工高聚集中心出现在三和所在的龙华街道。这一片地区也成为深圳乃至全国普工劳动力的“集散地”和“中转站”之一。

“走,上车!”面包车满了,最后四个人被塞进后备厢里拉走了。

2014年10月14日,广东深圳,龙华三和人才招聘市场门前,应聘者走上招聘企业的免费接送汽车。视觉中国资料图

6点半,又一辆大巴车停下,马东地跟着人群涌上去,不到几十秒,车就坐满了。

“这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先占个位子再说。”马东地说。

没占到位子的人围在车下看热闹。但半小时后,马东地便和其他人从大巴上下来,司机开走了空车。原来,一开始大家以为是做保安,上车之后才知道是做快递,他们嫌累,都不愿意干。

认识马东地,是在吃4元“挂逼”面的店里。他个子不高,穿着保安鞋,肥大的裤子挂在身上摇摇晃晃,还显得有些短。

4块钱一碗的“挂逼面”。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他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工作了。过去一个月,他做过七八次日结,挣了1200多元,勉强维持吃饭(每月700多元)和住宿。

当说到“三和大神”四个字,他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悄声说,这里不能说这个词。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词。但又觉得,自己也算“三和大神”。

“瘫痪”和“跑路”

“三和大神”几乎都是男人。

当我出现时,他们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事,看热闹般地围着打量。有人拿手机拍照,照片迅速在三和的各类微信群传开,有人开始议论我是“挂逼女”。

这些群原本是为招工建的,每个群大约有300多人。如今它们变成了三和大神无聊时神侃的基地:“哪里发碟片,要么就是吹牛,没事发个定位。”刘方边翻着微信群边说。

22岁的刘方身穿白衬衫,黑西装裤配黑皮鞋,他是人群中穿扮整齐的极少数。他过去做美容美发工作,注重仪表,坚持每天刮胡子。此时他在三和兼职帮人招工,极力向我推荐导游工作。

除了微信群,三和还有很多QQ群。几个QQ大群里,少则200-300人,最多的达到1500人。不过,群里许多人并不在三和,有人在网上知道的三和,因为好奇寻摸过来的。

在百度贴吧“戒赌吧”中,以“三和”为主题的帖子有76页之多,不少驻扎在三和的人混迹其中。

三和被网友称为“最适合跑路的地方”,是“赌狗心中的圣城”。但凡吧中有人寻找“瘫痪”、“跑路”去处,“三和”总是榜上有名。网友“幸运的谢小凯”甚至开帖讨论“跑路好去处?来三和人才市场”。但也有人发出警示,提醒大家不要去三和,因为那里“让人堕落”。

深夜睡在店铺外的“三和大神”。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黄伟平便是来三和跑路的。2015年,他赌博欠了5000元,来三和待了一个月,债务还清后便回去了。今年5月,他又欠下18万,又跑来三和躲债。

26岁的黄伟平出生于湖北襄樊的农村,父母在他幼时便出门打工。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学校让交学杂费买考试材料,全班人都交了,只剩他没交。

这让他很自卑,加上在学校常被同学欺负,黄伟平13岁就辍学了。辍学后,他在一家黑工厂干了两年,没有身份证,一个月工资只有五六百。

18岁时,他转职做保安,跟着身边同事进入地下赌博,一发不可收。

有一次,他赢了16万,走在路上头都是昂着的。他很想拿出几万块钱给家里,又担心父母问到这钱怎么来的。

输钱欠债时,他深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四五个小时,累了就睡在麦当劳、网吧和公园。

为了还债,他到处借钱,办信用卡,借小贷,父母为他还债已经掏出七八万元,再没有钱了,后来,他把借来的钱也全部输光了。

5月13日,黄伟平揣着3000元跑到三和,用三块钱寄存了行李,便一头钻进网吧。睡觉,吃饭,成了生活中仅有的两件事。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网吧,没见过这么多人不分白天黑夜地打游戏不工作。

他在三和也赌,输光了,他想找工作赚钱,可工作需要身份证,他没有——借钱时他早把身份证押给了别人。

在三和,身份证是一种可交易的“商品”。在三和海信门口、旅馆和网吧老板手中,通常都能买到身份证。有些住客没钱了,就把身份证押给老板,不再赎回。

按照出生年龄的不同,身份证的价格分为不同档次:1980年以前的40元;1980年到1990年的40-80元;1990年以后80-100元。

黄伟平在一个QQ群用110元的价格获得了一张“80后”的身份证。他自称看对方的脚严重受伤,没法工作,他没有讨价还价。

这张出生日期显示为1986年的身份证照片其实跟黄伟平一点也不像,他说自己其实也知道买卖身份证是违法的。身份证买回来后,他忐忑不安,很担心这张身份证有犯罪记录。第一天,他提心吊胆地用这张身份证上网,电脑一打开,他就跑到网吧附近躲了起来,四处张望看有没有警察冲进来。观察了近两个小时,看没有动静,才默默地坐回去。

可他心理还是不踏实。“就算我找到一份长期工作,蒙混过关了,如果发工资让你去办银行卡怎么办?”他隐隐担心起来,“银行这一关很严的”。

“皮裤哥”

晚上10点,海新信门口变成一个临时交易地:十几个人围成圈,打着手电,手上握着一大叠做工粗糙的手机,他们称为“挂逼机”。

黄伟平刚来三和就买了一台“挂逼机”。那时,他在网吧,手机放在一边充电,打了个瞌睡,醒来后发现只剩下充电线了。

后来,他花200元在别人手里买了一台挂逼机,这种手机质量太差,以至于通话时,对方经常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来三和的人,钱用完了就变卖随身物品:手机,充电宝、耳机和衣物;随身物品也卖完了,就卖身份证;穷尽所有时,他们就找别的出路:办手机分期、信用卡和做“法人”。

手机分期有多种,其中之一是通过中介,用身份证办理分期购买手机的贷款,手机购入后转给中介,并获得1000元的回报。但代价是几千元的贷款债务,他们通常无力偿还。

做法人比手机分期风险更大。做公司法人一次通常可以拿1000多元,但这也意味着,一旦公司出现债务或其他问题,他们要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没人愿意做这些。因为这很容易成为黑户,或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

到三和之前的皮裤哥。受访者供图

皮裤哥是三和现在最有名的黑户。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叫“皮裤哥”是因为他永远都穿着条黑裤子。他浑身脏兮兮的,衬衫背面破了一个大口子,后背敞露着,破开的布条挂在上面。

他常被管理人员从海信大酒店赶走,“小黑是我们这里活得最潇洒的人!”看热闹的人围着他起哄,皮裤哥抬抬眼,一声不吭地拎着清蓝矿泉水走了。

皮裤哥没有身份证,日结也不做。他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拎着个红色塑料袋漫无目的地晃荡。塑料袋里有干净衣服,但没见他打开过。

早上六点,他在十字路口的大树下蜷缩着睡着了。太阳升起后,这里变得热闹起来,上班族匆匆赶着路,两个短发女人从树下走过时,捂着鼻子说:“那个人好臭!”

整个上午,皮裤哥一直在睡觉。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皮裤哥的脸和指甲布满泥垢,黑胡茬太久未修理,看起来就像个30多岁的流浪汉。但实际上,他才22岁。

他是湖北人,自小父母离婚,跟着奶奶生活。他性格内向,从小不爱说话,跟家人打电话,更是说不到两句就挂了。

皮裤哥学习成绩不好,15岁就出来打工。在东莞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去年十月来到三和找工作,刚来身份证就被偷了。今年4月的一天,他在彩票店门口饿晕了,又自己爬起来,有个中介给了他十块钱买饭吃,他才没饿死。

今年五月,皮裤哥在三和因饥饿晕倒,众人围着他。受访者供图

最近一次饿晕时,他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很多人以为他死了,但第二天又有人在公园看到他,衣服甚至比以前干净了些。

皮裤哥摔倒的照片被人在网上疯转,三和的中介、彩票店老板看到他,都给他钱或请他吃饭抽烟。有人还拿着手机直播他,直播完也会请他吃个饭。

见到皮裤哥是在上午十点,他醒了,因为饥饿,迟迟没有坐起。直到看到我递过去的食物,他才缓缓爬起来。在三和,像皮裤哥这样食不果腹的人不在少数。QQ群里每天有成百上千条留言,有人冒泡喊“挂逼了”,“饿了两三天了”,“团个面吧”。“团面”的意思就是让人给钱买面吃。

一个QQ名为“终极接盘侠”的24岁男生在给我私信回复里第一句话就是,“救我,三天没吃饭了,团个饭吧。”

黄伟平初来时,请一个饿了两天的人吃饭,“这么大碗,吃了三大碗!”他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有些饿坏了的人甚至不想被别人看到吃饭的样子,怕吓坏别人。

日结

黄伟平发现来三和的人,一部分跟自己一样因赌博跑路,还有一部分可能是失恋受到刺激,或者跟家人闹矛盾。

在“戒赌吧”里,人们把跟自己经历相似的人称为“老哥”。黄伟平在“戒赌吧”认识了几个三和的“老哥”。

老哥们劝他,找什么工作啊,债都不够还。还有些人嘴上说着找日结,但第二天不起床,白天就在网吧上网。

比他早到三和几天的两个老哥,进工厂干了半天就跑了。没钱吃饭,就在手机上找贷款软件,一个接一个地申请贷款。

黄伟平认识的老哥里,有欠了50万、100万、200万的。他们并不是为了打工来三和,打工的工资远填不上债务的窟窿,他们都想走偏门,搞大钱。

凌晨三点,景乐新村的网吧依然开着。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无论白天晚上,几乎每个网吧都能看到三五个人聚在一起玩百家乐(一种赌博游戏),他们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元、五元纸币,十分钟压一轮,地上散满了开过的彩票。

还有人碰瓷、诈骗、做代理拉人赌博捞钱。

赌博代理每天都给黄伟平的微信发送信息,拉人赌博如果赢了,可以抽成20%,但是赢的概率并不大。

黄伟平深感消极堕落,他感觉就算“搞到大钱”,还是会拿去赌,但他无力自拨。

当他在网吧宅了六七天,花光了钱后,他决定找日结,那是一份流水线的工作,一天下来赚了120元。

五月有一段时间,三和整改,禁止网吧通宵营业。黄伟平躺到了“海信大酒店”里,但他一点也睡不着,蚊子在头顶飞来飞去,耳边不断传来其他人的呼噜声,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恐怖。

“再穷不能睡大街,吃不起饭。”黄伟平给自己暗暗定下规矩,试图把自己跟其他人区分开。

六月底,经朋友介绍,黄伟平去了距离三和22公里的深圳沙井做保安,工期20天。急需钱时,他可以把身份证压给中介,预支工钱救急。但跟工厂预支800元工钱后,他忍不住又去赌了。

日结包两餐,包车接送,让很多急缺钱的大神尝到了甜头,他们再等不到干满一个月领工资。

马东地第一次做日结是去工厂打扫卫生,13元一小时,做完立马拿到了130元,晚上他就进了网吧。“我就天天这样搞一下,搞习惯了,好,这下完了,掉进去了,其他的事情都不想干了。”

他感到日结像一个简单的游戏,“像吸毒一样,上瘾了。”

马东地今年36岁,是江西吉安人。他在三和待了14年,记不清到底做过多少份工作,但最长也就坚持了两个月。

2002年他高中毕业后考上大专,不喜欢“做模具”的专业,又觉得老家工资低,听人们说“外面有钱捞”,他就来到了“外面”。

他的第一份工作在印刷厂,每天工作到晚上十二点,回去又忙活到凌晨一点才睡觉。他嫌累,不久就辞职了。

马东地在三和干活也挑,工价不高活又累的绝不做,“一天下来,累个半死还没拿到几个钱”。

而中途退出是拿不到工资的。有一次,马东地在无尘车间做一份工期3天的活儿,穿着厚厚的防尘服,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他觉得很不舒服,干了一天就不干了,没领到工资。

在他看来,日结类的工作一多,人就变懒了。一些招长期工的工厂招人时,甚至打出入职就发600元奖金的广告,但一些人仍不愿意去。

“海新信”

海新信装修简陋,像未完工的工厂,几十台电扇在头顶呼呼地转,地上只有一排简单的桌椅。它的设计似乎就是为了容纳数量巨大的三和大神们。

早上八点,海新信与三和同时开张。但人们更青睐海新信,因为它有时招聘临时工。

早上八点,海新信人才市场开张。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穿着红马甲的招工男人脚架在桌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足足有两副扑克牌厚的身份证。“可以长期做,也可以做十天八天,一个礼拜”,他像洗牌一样摞齐身份证。

这句说完,就有人用手指夹着身份证,递了过去。

其实三和人才市场的工作机会更多,但都是长期工。三和大神通常只会围观,不会去求职,他们并不相信这些招聘中介。

三和的工作人员对此略显无奈:“大把的厂他不进,嫌辛苦,(但是)你又没有学历又没有技术……”

富士康工厂距离三和约20分钟的自行车车程,一些富士康员工住在三和,骑车去上班。2010年,富士康发生多起员工跳楼事件,曾引发外界对其高强度劳动压力的关注。

富士康在三和人才市场招工。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受访的“三和大神”大多在工厂干过,自称无法忍受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偏低的报酬。

还有一些人因为个人原因求职接连受挫,最后来到三和。比如29岁的李路,因为是左撇子,无法适应流水线工作。他在外打工10多年,辗转换过多份工作,这次来三和想找一份电子行业的工作。

与很多人相比,1992年出生的朱觉差不多是三和的高学历了。他曾在河北联合大学冀唐学院学中医,因为大三时挂科太多而退学。

朱觉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学习优秀,但升入初中后发现“干不过别人”了,他很失落,也开始叛逆,厌学。

来三和之初,朱觉先是在五星级酒店做餐厅服务员,每天结一次工资,但做了一段时间,一直没升上职。

升职就是做领队,普通服务员每小时工资10-11块,领队拿14块一小时,“而且不用干活,时间可以多报,看老板心情。”朱觉自称跟领导关系处的不好,所以离开了那里来到三和。他希望在这里大展身手。

但多数人没有朱觉这样的“理想”,据他观察:有人打架犯罪后跑路到三和;有人找不到工作来三和;也有人没钱花了来三和;他们大都信用卡欠款,手机分期,网贷,“有些人都不打算还了”。

“首先他们在外面很难,又不被家人理解;第二,工资低,工作苦,又不想做;第三,想要做点事,有时又被老板忽悠,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想赚点钱,回家做点小生意。”朱觉分析三和的人。

在黄伟平看来,许多三和大神只是“假装找工作”。“早上出来只是给自己寻找心理安慰。每天不去转一圈,感觉不舒服。转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就去网吧。”

三和人才市场,一位大叔在记录招聘信息。澎湃新闻记者张维图

“回不去”

深圳沙井的工厂附近有一条夜市街,黄伟平每天下班都要去转上一圈,陷入周而复始的喝酒和上网中。

他每天都会接到催债电话和短信。还债和戒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夜夜失眠,却又忍不住再去赌。

最近他又赌了三次,输了三次。

在黄伟平心里,走投无路的人才来到三和,这些人似乎都有隐伤,却并不抱团取暖,彼此缺乏信任。

马东地来深圳之前,被人骗到西安的传销组织,在里面待了几个月,每天被洗脑,直到父母花了1500元才把他赎了回来。

在三和,他碰到工厂的保安,对方声称可以告诉他哪里招工,但需要支付小费。马东地掏出身上仅有的50元钱给了对方,也由此埋下了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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