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心的是人和身为人应有的权利。」哈萨克维吾尔族女子古力巴哈受邀到台湾，分享她在新疆再教育营的亲身经历，呼吁各界正视集权体制对自由和人权的威胁。她说，如果台湾人看到新疆现况，还觉得可以寄希望于中共，「你的台湾，就可能变成东突厥（新疆）」。这是新疆再教育营受害者首度赴台发声。
受台湾「东突厥斯坦协会」邀请到台湾的古力巴哈（Gulbahar Jalilova），25日在台北以俄语接受中央社记者专访。现年55岁古力巴哈是土生土长的哈萨克公民。 1997年起，这位单亲妈妈为了抚养3名子女，开始往来哈萨克与新疆做生意，从乌鲁木齐批货回国销售。 2017年5月21日，她一如往常到乌鲁木齐，晚上入住酒店，依规定将护照留在柜台。 22日早上约8时，3名包括汉人与哈萨克族警员敲她的房门，要求查验护照，之后，古力巴哈为期1年3个多月的恶梦就开始了。
她说，一到警局，警员就开始检查她手机内资料，接着将她带到地下室，坐在极度限制身体活动的特殊金属桌椅接受讯问到深夜，其间未进食，也未饮水。她被要求交代在不同国家的活动，而一旦她「不配合侦讯」，警员就大吼。经过数小时疲劳轰炸，她被带到第三男子监狱，并给了她一个编号。
古力巴哈说，她被带到一个房间后，被脱光衣服仔细检查，并接受验血验尿、指纹采集，脸部亦被仔细拍照，甚至被迫咧嘴微笑面对镜头。她被要求换上一套旧运动衣裤和黑色鞋子，权充制服。随后她被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闷热房间，里面有40名女性，其中20人站着，另外20人紧贴彼此侧身睡觉。所有人都戴着5公斤重脚镣，有人单手上了连脚镣的手铐站着。她开始疯狂哭叫，一名女孩轻声告诉她，她们都没犯罪，但是不可以哭，否则会被关到只有1平方米、有大老鼠的黑房间。
古力巴哈说，她遇过最年轻的被囚者只有14岁，最老的有80岁。她们在牢房里不可随意攀谈，管理人员密切监听。早餐通常是面粉加水和成的「粥」，从洞口倒进来的过程中，大约有一半会落在地上。中餐是有几菜叶的汤，晚餐是偶尔有几片青瓜沉浮的绿色汤汁，三餐都有一个拳头大的馍馍。此外，用餐前必唱5首爱党爱国歌曲，包括《义勇军进行曲》。而她们每周还得观看一次长达20分钟的政治宣传影片，内容介绍当代中国各种伟大建设，以及中国为何是「世界第一强权」。
一天的作息大概是晚上分两批轮流睡觉约4小时。早上5时30分起床，8时30分起，每人有不到1分钟时间轮流用冷水洗手洗脸，没有肥皂，也没有牙刷，1个月可用冷水洗澡1次，每人不得超过2分钟，时间一到，监狱就停止供水。而因无法正常梳洗淋浴，每个人都满头虱子，一流汗身上就是一条条白色的头虱卵，身上也布满疥疮和各种伤口。
古力巴哈说，狱方讯问「人犯」一次可长达24小时，且先在牢房给她们套上黑头罩、戴上手铐，再带到讯问室。一些人被提讯后，就再也没回来；一些人回来了，但全身瘀青、流着血，也不直接回答是否遭性侵。
她说，自己被控提供某位新疆维吾尔男性1.7万元人民币（约1.8万港元），但她根本不认识此人。她数次被提讯都拒绝在「笔录」或「自白」上签名，每次都被殴打。一次，一名不到30岁、一直强迫她配合签名的哈萨克族狱警威胁她，若她不吃软的，就得吃硬的，说完就把裤子脱了，露出阳具，扬言要把它塞到她嘴里。她又指，被监禁期间，数度被迫在男性员警面前脱光衣物、原地跳动，以便检查。
她在监狱逐渐丧失对过去的记忆。亲人、阳光、新鲜空气和食物都像是她梦到的、不曾存在，却又好似多年前曾经历。她说不准，也无法确定是否能相信自己，但总隐隐有种感觉，她好像一出生就在监狱，「在那里，发疯不罕见」。
在假装认真唱红歌时，同房人会相互打探资讯。古力巴哈说，她因此得知被关押的不只有维吾尔人，还有汉人，以及乌兹别克、哈萨克、鞑靼等其他族裔。狱方人员同样由不同族裔组成，但担任主管、做文书工作的几乎都是汉人，而负责诸如严刑逼供等「肮脏事」的，则多是维吾尔人。
古力巴哈「消失」的这段期间，3个孩子写信给许多国家政府询问母亲下落和请求援助，最后是透过联合国管道把母亲救出来。她说，待过监狱后，健康大受影响，现在必须吃药控制血压，胃功能也异常，若吃到「不对」的东西，身体还会起疹子。她还说：「我明明在自己的家，想上厕所时，竟然会快快跑到厕所门口，喊『报告』，然后站在门口等，等长官允许。等了5分钟后，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可以进去了，我才发现，我在自己家啊！」
她回到哈萨克的20天期间，生理心理状况都很差，脑中不时响起监狱里的窸窣声、碰撞声，以及因疯狂、疼痛或恐惧而起的喊叫。她决定到土耳其调养，后来就定居下来；也是在土耳其，她决定站出来，告诉世界自己的亲身经历。 「我有责任帮被关的姊妹发声！」古力巴哈强调，她不想介入他国政治，她关心的是身为人的权利，以及「为何在21世纪的今天，自由可以这样被任意限制」 。
古力巴哈坦言，她来台前对台湾认识有限，原先很担心台湾「也是中国」，因此心生恐惧。不过，她后来下定决心：既然已踏上这条在国际间为维吾尔人发声的道路，就绝不回头。来到台湾后，她发现此地氛围完全异于她透过新疆认识的中国：人们相对友善，且对彼此的信任度较高。她说：「我喜欢这里自由的感觉！」
然而，她强调，中共要花10多年才能在新疆完成强力的社会监控，如今却短短几个月内，就在香港推行类似的状况。台湾人见到维吾尔人、香港人的现况，若还觉得能寄希望于中共，取得经济利益，「那真是太幼稚了」，「如果你还感受不到差异，你的社会、你的台湾，就可能变成东突厥」。
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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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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