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几代人突然被剥夺国籍：190万印度阿萨姆人成“黑户”

2019年8月29日，印度阿萨姆邦戈阿尔帕拉，当地在为没有“公民身份”的人兴建一座拘留中心。

1

8月的最后一天，近200万几代人居住印度的群体没有想到，他们的印度国籍被取消了。

当地时间8月31日，位于印度东北部的阿萨姆邦（Assam）发布了公民登记名册（National Register of Citizens，NRC）最终版本，约有190万当地人不在名册中，也就是被视作公民身份不确定的疑似外国人。

一夜之间被告知自己不再是世世代代居住的国家的公民，让他们顿时不知所措。“我们家四五代人都住在这里，但我们还被当作是外国人？这符合逻辑吗？”今年48岁的戴伊（Chandan Dey）说。戴伊和他的另外九个家庭成员都没有在名单上。

接下来他们会有120天的时间对特设的外国人法庭提出上诉，一旦被法庭宣布为外国人，这些人将被剥夺公民身份并遭到关押。

但印度权利和风险评估小组（RAAG）指出，不少阿萨姆邦居民生活贫困，为了凑齐参加听证的费用，他们不得不抵押出售耕地、家畜、甚至是三轮车等谋生工具。但印度政府称将对需要的人提供帮助。

阿萨姆邦的公民登记册制度于1951年被确立，旨在区分出生于该邦的印度公民，以及邻近的东巴基斯坦（1971年3月24日脱离巴基斯坦成为孟加拉国）移民。

2013年印度最高法院要求对该名单进行更新，并于2015年全面展开工作。居住在阿萨姆邦的家庭被要求提供证明其血统的文件，只有能证明自己或祖辈在1971年3月24日以前就已待在印度的人才能被列入名册，否则就可能被视为外国移民。去年印度当局公布的一份初级名单中，有400万居民被排除在外，成为”黑户”。

由于当地文盲率高，不少居民都要在别人的帮助下填写表格，他们无法阅读出生证明和财产契据等文件，更不要说从家里找出这些文件来。

尚不清楚被剥夺公民身份的人接下来将面临什么命运。他们可能被关押在拘留营里，被剥夺选举权、社会福利甚至是个人资产。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31日消息，去年初级名单公布以来，已经有数千名疑似外国人被关押在一些临时营地，这些营地位于阿萨姆邦的监狱里，但印度目前没有办法驱逐他们出境。孟加拉国政府已经明确表示无法接收大批移民。

印度官方称，需要通过这一程序来甄别来自孟加拉国的非法移民。《纽约时报》报道说，被排除在名单外的基本都是孟加拉族人，他们在过去100年间陆续迁居到阿萨姆邦。

有人权活动人士指出，被剥夺公民身份的大部分是穆斯林。印度下议院今年1月通过立法，规定孟加拉、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人在印度居住6年便可获公民身份，但条件是这些人不是穆斯林。

不少批评者认为，阿萨姆邦名单是印度当局对少数民族，尤其是穆斯林的迫害，反映了执政党印度人民党（BJP）只为印度教服务的宗旨。阿萨姆邦目前由人民党执政。

居住在阿萨姆邦的穆斯林伊斯兰（Nazrul Islam）表示，他所在的穆斯林社区中有40%的家庭都不在公民名单里，现在整个社区人心惶惶，他觉得伊斯兰教是被针对的目标。

总理莫迪的左右手、内政部长沙赫（Amit Shah）在今年5月人民党再度胜选前就宣称，将推动全国性的运动，遣返“渗入者”。他还将穆斯林称作“白蚁”。

也有印度官员称，被排除在外的人中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数量相当，但没有给出具体数字。

不少印度政客也对该名单的公平性持怀疑态度。阿萨姆邦人民党主席达斯（Ranjit Dass）表示不相信这份名单，不少伪造证明的人出现在了名单里，而另一些真正的印度人却被排除在外。

西孟加拉邦首席部长班纳吉（Mamata Banerjee）也称这份名单是一次“惨败”的行动，有将近10万名讲孟加拉语的廓尔喀（尼泊尔）人也被从名单中除名。西孟加拉邦与阿萨姆邦接壤。

阿萨姆邦位于印度东北部山区，毗邻缅甸和孟加拉国，总人口约为3300万。由于长久以来一直有大量人口从其他地方涌入，阿萨姆邦也是印度民族成分最多的邦之一。穆斯林占全邦人口34%。数十年来，阿萨姆邦的宗教和种族关系紧张，不时发生暴力事件。

1983年阿萨姆邦曾发生大屠杀，约2000名孟加拉裔穆斯林在种族冲突中遇害。随后邦领导人与印度中央政府签了协议，承诺在该邦进行全面的公民审查，甄别非法移民。当时阿萨姆邦居民普遍谴责非法移民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但如今问题的焦点渐渐转移为宗教对立。莫迪及其带领的人民党一直被视作是民族主义的推崇者。不到两周前，印度宣布取消唯一以穆斯林为主的查谟和克什米尔邦的自治地位使该国民族主义情绪高涨。

印度新德里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大学名誉教授、经济学家帕特耐克（Prabhat Patnaik）表示，印度不可能永远把这些所谓“外国人”人关在拘留营里，这个行动是毫无意义的，只会引起骚动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