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的元旦,邓文迪因为一张在微博上和21岁“小鲜肉”的合影而再次引爆话题,既有称赞她传奇女性、人生赢家的,也不乏说她靠出卖肉体获得金钱、败坏世道的。 1月11日,罗玉凤的文章《求祝福,求鼓励》刷爆朋友圈,同样褒贬不一。有人说凤姐聪明有才华,是“敢做梦,不认输”的草根代表;也有人批判她一路卖丑秀下限,通过抹黑国家留在美国,配不上“梦想”二字也不配得到鼓励。 邓文迪已跻身上流社会,上东区豪宅往来无白丁;凤姐也已身在美国,继续等待绿卡。两个女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然而她们的叙述中又有诸多相似之处。 邓文迪在VOGUE的英文采访中,回忆自己的童年:“我成长在一个小镇,那里不通电,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没有热水。那儿的生活非常无聊,我没有玩具,也没有洋娃娃,什么都没有。”提到她在排球队和出国读书的经历,她说:“你并不知道自己很穷,因为这就是你长期的生活方式。如果想得到别人的关注,你必须要很聪明。…为了摆脱我贫穷且无聊的人生,我必须要申请到奖学金。” 罗玉凤也在文章里提到了自己家庭的贫困:“屋内昏暗无光。灶是用泥土和砖垒起来的,一口大铁锅里装满猪食…”说到自己去上海、去美国的原因,她说自己只是不愿意认命。 两个人都想要摆脱贫穷和庸常,都是个人野心大过眼前的现实条件,都通过社会主流所不认可的方式暴力成名、获利,都不在意大众的唾骂和眼光,都通过世俗认可的一些标准来达到了不同程度的“成功”。两个人的叙述中,都隐含着一条残酷的现实:若草根不成名,则苦难无意义。她们的贫穷和不甘心,永远不会有人知晓和同情,因为像她们这样家境的人太多了。 VOGUE采访里邓文迪没说出口的,罗玉凤在文章里替她说了。罗玉凤说她只是想成为“他们”,她觉得去了上海、去了美国、拿到绿卡,自己就可以麻雀飞上枝头赛凤凰;在她眼里,成功和阶级是几个简单粗暴的指标,一条条打勾划掉就可以跨越的鸿沟。然而罗玉凤也好,邓文迪也好,不管她们多么努力地往上爬,终究难以摆脱“城里人”或精英阶层眼中的异类形象,因为她们草根出生,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切皆可牺牲的狠劲儿,“吃相难看”,没有踏踏实实地努力;她们抛弃的令人害怕与厌恶,她们得到的令人羡慕与嫉妒。 与邓文迪不同的一点是,罗玉凤有着明显的相貌劣势,也正如此,她遭受的嘲笑和唾弃更加猛烈。踏踏实实在小镇努力一辈子的罗玉凤,可能永远达不到现在的她所拥有的名气与机会。她卖丑、炒作,在骂声中越战越火,遵守的正是这个时代人成为消费品的流通规则。所以我们不只看见了凤姐,还看见了“快手”视频里的二哥炸裤裆,山东小闯自虐吃东西,庞麦郎破音的歌唱,把自己PS成蛇精脸的刘梓晨,在各类真人秀中痛哭悲惨家事的选手们,以及揭露明星们过去艰辛经历的月经贴。 去年曾有一则帖子在微博上爆红,题目叫《看到她化妆后的照片,忍不住泪奔了》。一家摄影机构决定为那些“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走进摄影棚的女人”拍照,他们找了身为建筑工人、清洁工、摩托配件厂女工、超市销售员、裁缝的几位女性,一改她们平日不起眼的衣着,为她们化上精致的妆容、穿上美丽的服装,拍了几组时尚的照片。文章的结论是: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是花容月貌?然而那些相片里被人们惊叹的优雅瞬间,并不是这些劳动女性平时的样貌,她们平日的素面朝天,仍要靠这千篇一律的打光和PS修缮,才可以被接受为“美丽优雅”。 而为了这些草根网红献上赞美、嫉妒、愤怒乃至唾骂的我们,既是这条消费品流水线上的验货员,也是消费者:他一无所有、不择手段,多么丑陋;她有了名气,背后肯定有故事,要学习;他已经这么火了,谁能想到他经历了这些?感动、鄙夷和钦佩、排斥和同情,都来得迅疾而廉价。 但故事只属于这场消费浪潮中的弄潮儿,那些还没有成名致富的人,是丑的、是笑话,不配说起自己的故事。在消费这些故事的过程里,我们终于从自己黯淡无光、饱受碾压的生活中,获得了一丝身为强者的优越感。 |
GMT-5, 2024-12-23 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