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壓倒了無數武漢人,也讓眾多家庭在封城期間朝夕相處下崩塌。疫情稍見回穩後,內地不少離婚辦事處擠滿了排隊人龍,廣州、深圳未來一個月的離婚預約全數爆滿,「名額兩三分鐘就搶完了」。數字背後有柴米油鹽的磨擦煩厭,也有訴諸暴力的發洩。一名湖北女子被前夫虐打後,苦於「縣縣不通行」、交通停滯無法回家,求助之路幾近被切斷,帶着小孩在路上徒步4小時。內地公益人士慨嘆因小區封鎖等措施,人與人之間難以接觸,外人想介入也困難。
民政局員工:天天都八、九十對夫妻離婚
百年疫情來襲,一個個城市空了,學校不開學、朋友相聚,家裏一夕間變得擠擁。過去隱而不見的家庭矛盾及情感疏離,在疫情好轉後一下子浮上枱面──「每天都八、九十對,辦離婚的好多!」深圳市南山區民政局員工向記者表示,每天都有大量離婚的人在門口排隊,「天天都很多,一等就幾個小時」、「有時候門沒開都有人排」。
《蘋果》記者登入廣東省民政局網站,發現廣州市與深圳市的離婚預約在未來1個月已全數爆滿,一籌難求。「賬號每天(凌晨零時)一出來,一般兩三分鐘就搶完了。」羅湖區職員說:「大家都是蹲着去搶號。」南山區民政局職員則表示,每天預約的名額有20多個,但加上現場排隊的人,「我們都已經超出工作量了」,就算排隊都不能保證有份。
除了深圳,屬於疫情重災區的浙江省溫州市鹿城區至下月9日的預約也掛零,陝西西安、四川達州等地錄得離婚數字新高。湖南汨羅市官方一份紀錄甚至指出,因登記人數太多,「有時工作人員忙得連喝水也沒時間」。有登記處職員分析認為,離婚「小高峯」部份是因為前段時間積壓的個案,也有受疫情影響,「在家裏太久,夫妻間矛盾衝突下的衝動離婚」。
受理離婚的律師亦感同身受。律師金增玉過年前手頭上有30多宗案件未完結,原本想看有無當事人在經歷疫情後改變想法,和另一半關係緩和,「結果一對都沒有」。甚至在疫情正嚴峻的大年十五,她還有客戶要求預約面談,「這幫人冒着生死也要來離婚」。
家暴受害者無處可逃
然而成功離婚者尚算幸運。在每日鋪天蓋地的疫情資訊背後,還有更多看不到的黑暗面,例如掩埋在官方不作為之下的家暴事件成倍增加。關注婦女權益組織「源眾反暴力熱線」指出,疫情期間接到的求助較去年同期增長21%。單單是湖北監利縣在2月封城期間的報警家暴個案,已增至去年同期的3倍。
當家暴碰上最嚴封城,外人想救也不能救。李小姐的親戚王雅麗便是一例。她憶述,王與丈夫離婚2年,兩人各取得一名小孩的撫養權。今年農曆新年在前夫哀求下,王帶着小孩到前夫家團聚,結果已有家暴史的前夫再次出手打人。王雅麗只好帶着12歲兒子和7歲女兒逃離,在路上向家人打電話求救。
自大年初二(26日)封路後,村與村之間都是關卡,易出不易入。要接人的弟弟先去村委開出城證明,但有上路證明也未必能出到其他縣城的關卡,「不代表你出去了就能回來」。從王所在的縣城到弟弟家,兩地相隔20多公里,路上一輛車都沒有。不論是王雅麗到弟弟家,抑或是弟弟去接人,同樣困難重重。
李小姐當時感到相當焦躁,擔心王雅麗無法跨越關卡而被困路上。「(男方)根本不怕你走,因為你也走不了多遠,肯定要回來低頭。」她並表示,王雅麗當時曾經報警,但派出所方面沒有派人援助,他們最終代為聯絡前夫幫手載人,最後三母子在路上徒步4小時,而弟弟則在縣界接人。
關注家暴的社工郭晶曾在「武漢日記」中指出,受家暴者在封鎖的城市中,普遍難以獲得社會支持。社工機構沒有上班,「她想離開家是困難的,很難會有人收留她,酒店、旅舍都沒有營業」。內地女權活動家、「反家暴小疫苗」發起人台風向《蘋果》指出,疫情讓旁觀者介入變得尤為困難,當隔壁樓傳來小孩的哭聲,「平時可以去對面樓確認甚麼情況,或直接敲門」,但民眾因小區禁足令難以出門,想幫也幫不到。
家暴潮作為疫情的次生災害,不但在中國,在全球亦隨瘟疫急速蔓延。美國家暴熱線每天平均接獲2,000通電話,巴西、西班牙、希臘的家暴通報個案都增長逾兩成以上。法國更宣佈撥出100萬歐元(約855萬港元)為受害者支付酒店住宿費,讓他們遠離家暴之手,同時開設20間臨時輔導中心提供協助。
反觀疫情大國內地沒有推出相應政策處理家暴,警察、社區忙於處理疫情,民間只能靠自己力量。台風指出,有湖北受虐婦女三次報警,警方三次都沒有做筆錄。「政府投入特別多人力物力去防疫,人手是非常多的。只是大家沒有這個(處理家暴)意識,他們不會管這個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