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说讨厌华人，我们在讨厌什么？

1、当我们讨厌华人，我们到底是在讨厌什么？

我知道，有很多华人非常讨厌华人，不仅在海外，而且在大陆也是如此。曾经有人说，在巴黎，或者在纽约，只要集会上出现了3张以上的华人面孔，他就放弃参加这样的集会。还有人说，在洛杉矶，或者在布达佩斯，以华人为主形成的社区，总是最脏的地方。当然，还有人说，在华盛顿，或者在温哥华，如果你看见一位不会微笑的亚裔面孔，你就可以肯定地说，瞧，那一张冷漠无知缺少爱心的华人的脸。

这样的厌恶，有道理吗？

有。

我讨厌华人面对社会不公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麻木，不仅自己不反抗，还集体抵制那些反抗的人们；

讨厌他们双手拎着一堆奢侈品穿过街市；

讨厌他们每句话可能都是谎言；

讨厌他们的餐桌上流淌着地沟油；

讨厌他们往猪肉或者鱼的身体里注射水；

讨厌他们人到哪里哪里就堆满塑料袋罐头瓶和烂纸头；

讨厌他们总是学不会排队，讨厌他们像蟑螂一样在充满油渍的世界钻来钻去；

我当然还讨厌他们竟然撅着屁股在大街上小便有时候可能还大便。

是的我讨厌他们去美国多年竟然不会说英文反而扎堆学会了中国的地方方言；

讨厌他们凡事不动脑筋没有问题意识只是满足于吃吃喝喝仿佛全身只有舌尖才有智慧；

讨厌他们中的一些人即使拿到了外国的博士学位但回到中国依然只是为了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讨厌他们全身的知识只是为了去论证领导的话语如何伟大光荣正确；

讨厌他们在外面留着白胡子满口仁义道德但回到家里却对着女人的小脚或者乳房涎水横流。

2、文化需要批评，生命需要怜悯

但是朋友，当我们说出这些讨厌，我们讨论的是一种生活的习惯，一种文化的现象，一种集体的约定俗成的传统，但我们并不是说要讨厌一个活生生的具体的人。

鲁迅的国民劣根性批评，批评是一种人性现象；柏杨的丑陋中国人批评，批评的是一种历史沉疴。他们都不会对着一个具体的华人破口大骂。

然而，中国人到目前为止，仍然不能理解这样的常识。恰恰相反，几乎所有的中国人只要讨论自己的传统，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家国，都会显现出一种非理性的偏爱，以至于任何人都不能对这种传统文化与家国意识有半点不敬；然而当我们面对一个具体的中国人，却又一窝蜂地彼此歧视，彼此谩骂，彼此挖坑，彼此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这是一种怎样的扭曲！当年台湾的柏杨，因为批评了中国历史的沉疴，不仅遭到民众群体性地攻击，而且被政府逮捕，饱尝牢狱之灾。当年的鲁迅，因为分析了国民劣根性，直面了这个由来已久的吃人的传统，也被那些满口四书五经的人们恨得咬牙切齿。

事实上，当一个苦难的人出现在你我的面前，因为我们也是人的原因，我们应该对他表示我们的同情；当一个有错误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我们也是人的原因，我们应该对他表示我们的怜悯。

所谓怜悯，就是用我们自己的软弱体察他人的软弱，用我们自己的幽暗理解对方的幽暗。

所谓怜悯，就是不能把自己放在道德的高地，而是要站在最卑微的位置，去感受他人的痛苦和不足。

但这些宝贵的精神习惯，我们总是学不会。一直以来，我们在做什么呢，如果一个有罪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绝对不忘上去踹上一脚，至少我们要吐上一泡口水，扔出一块石头，或者恶狠狠地骂上一句，仿佛不这么做，就不能显示自己是一个好人，是一个被正义感和道德感灌满的中国人。

这不是正义，这是冷漠，尖刻，鸡贼，这是虚伪，是落井下石。

3、人类的黄金法则：“行公义，好怜悯”

圣经说，“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神同行。”这样的箴言，要反复沉思，体察。

当我们说“行公义”，是说我们应该在公共问题上独立思考，勇往直前，不怯懦，不矫饰，要体现出一个人本身具有的关于正义的理性能力。

当我们说“好怜悯”，是说我们面对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人，应该感同身受，应该休戚与共，应该热泪盈眶。因为他是一个具体的人，他有肉体的疼痛，有心灵的委屈，还有无助和绝望，正如我们也有肉体的疼痛，有心灵的委屈一样。

行公义，就是在公共事务上坚持真理，实话实说；

好怜悯，就是针对具体的个人，具体的生命，去宽容，去怜悯，去爱。

千万不要在公共问题上胆小如鼠，在具体的个人身上怒目金刚。

我们可以这样说，如果我们把公共语境和个人语境进行了有效界定，那么“行公义，好怜悯”就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黄金法则。

比如当我们说，要顺服掌权者，但前提是，手握权力的人，必须行公义，好怜悯，与神同行，否则民众有权制止掌权者的劣行，通过恰当的方式赶走掌权者；

比如当我们说，妻子顺服丈夫，但前提是，丈夫像爱自己一样爱妻子，否则妻子可以纠正丈夫的过错。

那些口口声声高喊顺服掌权者却不敢丝毫批评的人，是助纣为劣；那些口口声声要求妻子顺服丈夫却不爱妻子的人，是奴役他人。

是的，一个具体的人，和另一个具体的人之间，总归是有同情秩序存在的。即使对方是一个恶人，当你看见他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哀号，你也会心生恻隐之心，因为你也是人。

在这个时候，怜悯之心，超过了文化批评；同情秩序，高于现象分析。

因为我们都是人。

大卫休谟在《人性论》中曾经描述过这样的同情秩序，他说，当人与人相遇，就好像六弦琴上的琴弦，当其中的一根琴弦拨动，发出心灵之声，其他的琴弦必然也会产生共鸣。这正是人类社会得以存活的理由，爱与同情，让我们对这个世界依依不舍。

如果丢掉了爱，丢掉了同情，即使你自认为高人一等，即使你衬衣的领口总是干干净净，即使你吃饭的时候不再发生吧唧吧唧的声音，即使你说一口流利的英文或者日文，你作为一个具体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