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有个建筑梦，无奈贪玩成性，名校的大门自然也就对我关闭了。随流报读金融，浑浑噩噩进了行当，那一年，国内大环境正是熊市，客户每天都在亏钱，公司依然叫不停补仓，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拿得到高额佣金。
对本职工作抵触，心里初衷又不减，干他娘的，于是决定去报考注册建筑师。工作之余买书刷题准备考试，花了两年也就考过了一科，痛苦地发现了自己智商的边界。那会儿我的好友兼心灵导师范范 可看不下去了，叫我滚回去把《入殓师》看一遍再好好想想。
这是一部耐人寻味的电影，剧中男主角梦想成为一个著名大提琴手，为此背上债务购买了昂贵的大提琴，结果乐团解散男主又技艺不佳不得不和妻子搬回村屋过着清贫落魄的生活。然后，我想起的是松子的那句话：「小时候，谁都觉得自己的未来闪闪发光，不是吗？」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晚发给好友的微信：「范范，我这辈子都当不成建筑师了。」
现在想来，要接受这样的自己真的是很难的，非常难，那是一种从根本上的自我否定，带着绝望的悲鸣，撕裂着你引以为豪的一切小聪明。也好在我天性乐观没心没肺，没有了梦想后，好在每天早上还有信用卡账单来叫醒我。再后来我申请到资管部门，安心工作，负责企业债项。到现在，我一眼就能粗略判断出一家公司产生现金的能力如何，未来经营情况如何，还款来源是否靠谱，是否值得我们介入等等等等。所谓破而后立，我发现，啊，原来自己还是有一点用的，至少没有庸不自知吧。
所以，接受自己平庸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成长是很奢侈的，有时候方向不对，越努力只会越尴尬。我们已经不能再去后悔小时候没好好念书了，我们也没有时间去感怀那个天资聪颖的自己了，几十年很快便走完，一辈子里面，真正能够影响一生的选择也就那么几个，换一个角度来看，在当下能够接受平庸的自己，继而重新洗牌，实在是太美妙了。
霸占了天下文采储备80%的曹植，也只有在一无所有之后才能说出「名秽我身，位累我躬」；
一生自喜渐不为人识，自诩八风不动的苏轼，也曾黯然叹道：「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到公卿这三个字，也最令他心有不甘；
就连豪气道出「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唐寅，后半辈子的醉生梦死也掩饰不了那个怀才不遇，心灰意冷，无比绝望的灵魂。
比起接受平庸的自己，庸不自知却最要不得。它会让我们周围的空气都发霉，欲望都涣散，灵魂都腐蚀。所谓回忆总是美好的，所以每当感伤年华虚度、一事无成之时，我们都会向过去寻找籍慰，眼里全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会让人平静，也会让人沉沦。可见自古以来，不许人间见白头的，除了名将美人，还有就是灵魂了，一旦老去，再不可逆。诚如斯莱德中校的怒吼：「灵魂是没有义肢的！」
而那些我们生活中所不齿的市侩小人也好，卑躬屈膝也好，又有哪个不曾有过他们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呢？说到底，也还是庸不自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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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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