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在上周突然来了许多政策大转弯，首先是香港特首宣称将撤回送中条例，接着副总理刘鹤和美国贸易谈判代表及财长通话，宣布美中将于十月在美国恢复贸易谈判。伴随着这些政策改变，共产党的喉舌如新华网、人民日报，纷纷敲边鼓，称中方愿意和美国好好谈谈，贸易谈判可能会有好结果。周五晚最新的消息说，中国会大幅购买美国农产品，只要美国对华为松手，并且暂缓十月一日将对两千五百亿美元中国商品加课的关税。一系列的反转攻势，有点令人傻眼。
为什么有这样的大转弯
有一种说法是中国终于见识到美中脱勾（decoupling）的后果。在川普贸易战的背后是一波美国想要和中国脱勾的渴望，美国经济在中国加入世贸易组织后，越来越仰赖中国制造的产品，从低端的玩具、服饰，到高端的电脑、手机和通讯网路产品，中国先是靠着低廉人力，再靠着无人可及的生产基础建设及供应链，变成了世界工厂，等于是借着制造业绑架了世界经济。但中国作为美国的战略对手，在经济上掌握这么大的影响力，不利美国的整体战略规划。所以借着川普对中国加高的关税，逼迫制造业离开中国，是一个对美国经济短期痛苦，但对美国长期的未来有绝大助益的发展。
脱勾，尤其是美国公司离开中国生产基地，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几乎没有人可以一夜之间，把中国的生产能量往外搬，但川普和习近平之间虽然时好时坏，关税却是在不注意的时候，一段一段的加高，任何认真在中国生产的厂家，都不得不思考慢慢戒掉仰赖中国生产优势的成瘾问题。谷歌最近确定把高端手机和其它产品搬往越南和泰国生产，就是一个进行中的变化。而这脱勾，直接影响的就是正处于转型困难的中国经济。北京不但面临私部门举债过高的去杠杆问题，国内经济，如汽车业的大幅衰退，更对整体景气造成压力，此时外国公司的“去中国化”，具有严重的负面影响。
所以，也许脱勾的具体化，让北京终于意识到，对美的贸易斗争升高情势，不是明智之举。
但反复不定，擅长与敌人虚与委蛇的共产党人，会真的从良，甚至接受五月原本谈妥的条件，包含在智慧财产权上给外国公司实质的法律保障、百分之百外资在中运营的资格？这样的让步，和习政权逐步收紧政治权力的政策，是相违背的。这点，是现在和中国交手的美国高层所共有的认知。美国人知道中国不可靠，而且连中国人都知道美国不信赖中国的承诺。习近平在上周二，在中央党校对干部讲话，讲了五个“凡是”对中国的风险挑战，都“必须进行坚决斗争，而且必须取得斗争胜利”。这五个“凡是”，如“凡是危害我国核心利益和重大原则的各种风险挑战”，通通是针对美国来讲。大权掌握的习近平，公开讲话如此强硬，要人如何相信隔天刘鹤的对美通话，是对美让步？
对脱勾的正确解读，应该要看脱勾的另外一面。脱勾，不只是美国脱离对中国制造业的仰赖，同时也是中国脱离对美国市场和科技的仰赖。中国要真实地崛起，和美国真正地平起平坐，就不能把经济的锁钥交在美国手里，更不能在核心科技上完全无法自主。但如果说美国脱勾中国是个痛苦的过程，中国脱勾美国则是个要命的过程。中国要完全科技的自主，没有再一、两个世代的高速经济发展，是办不到的，华为的案例，清楚地说明这个困难。当谷歌宣布不支援华为新的手机，华为的手机，在中国之外，就卖不动，更别说，华为能不能再取得手机需要的最新晶片，都还掌握在美国商务部的手上。
也许，华为的困境，正是北京在上周转向的原因。
华为是共产党世界争霸最重要棋子
华为不但不是“民营”公司，华为代表的还是共产党世界争霸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华为领先世界的5G通讯设备，是未来数位世界最要的一环，也是共产党完全掌控人民生活所必备的核心武器，更是投射中国军经实力到世界所不可或缺的设备。北京倾力扶植的高科技公司，伴随中国经济实力的对外扩张，华为原本连西方世界都攻下了，但川普政权的阻拦，让华为的扩张脚步受到挫败。尤有甚者，美国要求科技公司对华为的禁运，直接就影响到华为产品的上市。美中贸易战开打以来，来来回回跳了几场探戈，但美国始终没有对华为松手的迹象，北京能不急吗？
因为美中脱勾一事，像是冰河前进般的慢步进行，但华为无法取得核心技术和晶片，是眼下立即的麻烦，因此上周北京的转向，比较可能是为了救华为而不得不为的态度软化。接下来呢？
共产党还是采行能拖就拖的策略，北京将对好面子的川普，稍稍让步，并且用美国商人的力量，在华府游说，让川普在关税和华为的事情上，下手轻一点，再坐等民主党取回政权。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美国当政者，也非常知道共产党的拖延策略。现在华府对中决策圈的笑话是，“中国的强硬派，是现在就让世界看到中国争霸的野心，而中国的温和派，则是五到十年后，再让世界发现中国的野心。”然而，美国并没有中国共产党所面临的生存危机，相反地，美国还有持续扩张的经济作后盾，川普还未下重手的原因，只因为还要竞选连任，不能一下把景气给砸了。因此共和党当权的美国，也很乐意，在贸易谈判上，和中国边谈边打，不急着翻脸。
所以，美中贸易谈判，仍然会是“进一步，退两步”，日益恶化到2020年大选前后，才会有大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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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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