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阳几乎成为了人类的又一种本能。但在这件有些令人羞涩的事情上,中国人的前卫、大胆、创造力,全世界无人能比。 为了在床上延续男人的地位 自从父系社会开始成为主流之后,男性逐渐掌握了社会生产、财富、权力等等一系列关键的资源。他们统治一切,发动轰轰烈烈的战争、运动和革命,占据并左右着整个社会的历史、思想、话语走向。 男性在社会生活中的压倒性优势,自然要在另一件大事:性爱上得到体现。男人需要生龙活虎,需要经久不息……除了可以更长时间地享受,还能体验在床上征服女性的快乐。
因此,寻找能够增强男性功能或者治疗性功能障碍的处方、药物的传统,在人类历史上源远流长。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宗教还是世俗,追求更好或“最好”的男性力,都是全人类一以贯之的目标,而中国人最谙此道。 比如说,在中国传统的“阴阳调和”文化中,阳在上阴在下,阳为天、为日、为昼,阴为地、为月、为夜……而在性别角色中,与女性的“阴”相对、代表“阳”的男性,身上背负着勇敢、野心、力量、主动等标签,就更需要体现自己阳刚威猛的一面。 这种境况也随着改革开放之后,女性地位的上升愈演愈烈。 女性意识的崛起是与现代化进程同步进行的。从前独当一面的男性,渐渐需要面对女性的诉求和挑战。这也打破了男性掌握性话语权的传统格局,沉默已久的女性性需求得到了表达。男性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得不更用力地维持能干、刚猛的形象和“表现”。若是床上表现不佳,仿佛就失掉了男性尊严。
于是,担心自己不够生猛,忧虑自己体虚不济的人越来越多,“壮阳”几乎成了刚需。 看一看壮阳产品广告的套路:要么是站在女性角度来叙述对男性的渴望与需求,如“让女人尖叫的秘密”“女人的心思你懂吗”;要么是强调传统男性“坚挺、持久”的气质,“女人不喊停之前,男人决不服软”……现代中国人的壮阳观念已近乎病态。 动物的生殖器,或者其与泌尿、生殖功能相关的器官,必然会成为中国人眼中的壮阳之物。这是一种很朴素的进食观:动物器官所承担的功能,可以通过消化转移到食用者身上。各种鞭菜、睾丸,以及腰子,均是此类。 如果该动物给人的印象恰巧是生猛、大力(如虎、牛),或者生活习性为一雄多雌(如海狗),就更容易成为壮阳爱好者的目标。
即便是蛇、蝙蝠、青蛙这样的动物,它们的血液、胆汁,也被认为具有壮阳功效,在岭南地区尤其受欢迎。 壮阳背后的焦虑,实际上是男性对变动的两性地位所带来的不适、挫败的担忧。为了挽回在别处失掉的“面子”,男性需要占据性爱的峰头,掌握绝对的主动。诸如尺寸、硬度、持久等一系列“指标”,日日夜夜刺激着男性们敏感的神经。 中国文化的所有焦点,都集中于“身体” 根据历史学者孙隆基的观点,中国文化中有一种独特的“身体化”的倾向。 西方文化中普遍存在的超越于俗世之上、掌管精神与灵魂的神祇(如上帝),在中国是没有的,中国文化似乎只看得见世俗界的事物。灵魂与死后世界概念的缺乏,让中国人注重当下的享受。作为体验世界最根本的“身体”,自然要百般照顾。而饮食文化与房中术的发达,正是绝佳佐证。
中国人善于从身体视角出发,看待事物。有了这样的基础,即便是情绪和心理问题,在中国人这里都会变成“心”情不好、“头”痛的事。由于总把其他方面的问题反映到身体视角,中国人就常常担心自己身体亏弱,怕“虚”、怕“单薄”,因此常常需要“进补”。 即使在不生病的时候,中国人也要食用人参、当归、枸杞等补药“强身健体”。这些进补并不是医疗性的,而是起到预防及调养作用,故往往与食物混淆。因此,为了借满足口腹之欲的便利,中国人更把诸多特定食物,当做有补肾壮阳功效的“食疗食补”。目的何在呢?“饱暖思淫欲”,当然是为了更好地享受性生活。 房中术研究的是性与养生之间的关系,萌芽于先秦,完整的理论体系形成于两汉。以《黄帝内经》为代表的精气学说,对其产生了重大影响。房中术理论认为,男子有“肌、筋、神、和”四气,女子更有“心肝脾肺肾+筋骨血肉”九气,男子的气化而为精液,女子的则变为阴液、乳汁等。 男女双方的气在交合时,互相交融、各为采补。房中术发展出了诸多手法和动作,以促进双方更深的结合,并极力延长性交时间,以期达到最好的“阴阳互通、交接神明”的效果。
在古人的观念中,“精”是十分宝贵和重要的生命来源。老子观察到婴儿旺盛的精力时,提出的“惜精节欲”思想,成为房事养生的根本观点。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古医书,甚至还发明了“十动”理论:男子每进出女阴十个来回为一“动”;每“动”之后休息一下,防止射精。十动完毕,若能持久不泄,则可以达到耳聪目明、还精补脑、延年益寿的养生功效。 在房事之外,如何更好地达到经久不泄的效果呢? 首先,男子自身素质要过硬,精力要旺盛,要有健壮的“阳气”。平时闲来无事多壮壮阳,到了房中的时候,才能生龙活虎、完美享受。其次,在每次房事过后泄掉的宝贵“精气”,需要及时补充,以防身体亏损。壮阳,不仅是事前的充分准备,更是事后的良好补益。 但凡符合传统中医五行、经络等理论,或被典籍认为具备性温、补益作用的物质,都可以被中国人认为具备壮阳功效。
淫羊藿、虫草、锁阳、杜仲等,是经典的壮阳药材。牛肉、狗肉、羊肉、桂圆等性味辛温之物,也成为补益肾精的食品。在中医脏腑理论中,心、肝、脾、肺、肾五脏,分别对应火、木、土、金、水五行,各以红、青、黄、白、黑相匹配。因此,中医还有一种“逢黑补肾”的说法。 只要是黑颜色的食物,比如黑芝麻、黑豆、黑枣,乃至黑木耳,据说都具有绝佳的保健功效。 一切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为了这副皮囊之“身”。在这样的文化之下,壮阳怎么可能没有市场? 从古至今的家庭模式,为壮阳提供了丰厚土壤
中国壮阳的发达,除了文化方面的助力,更有社会现实的推动。 在中国人眼中,肾好意味着功能好,功能好的一大好处就是:可以生很多孩子。而这正是古代中国最为普遍的家庭发展模式。 中国古代家庭内部,实行的是诸子共同继承、共同分割家产的分家制度。这与西方主要以长子继承为主的一子继承制,有着很大差别。在古代西方,由于家产不可分割,无继承权的次子们被扫地出门,充当仆佣、雇工、散工或流浪汉,构成了庞大的劳动力市场。家庭不必生养许多孩子来维持生产,他们可以很方便地找到外部的劳动力补充。 而在中国的分家制度下,尽管家产随着累代的分割会越来越小,但继承者或多或少地还会有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不至于沦落到社会上。因此,古代中国缺乏家庭外部的劳动力来源。而这一社会人口结构的缺陷,就逼迫每一个分出去的小家庭,必须再次通过夫妻生育,来培育新的男性劳力,以维持家庭物质生产所需要的劳动人手。
每一个分出去的小家,规模上必定都不如之前的“大家”。家庭物质生产的维持或扩大,势必要求劳力生产跟上步伐,即需要尽可能多地生育男孩。而在中医理论中,要想生育足够多的子嗣,特别是还要使男孩子的数量占绝对比重,必须有强健的肾功能才可以——也就是说“阳”必须“壮”。古代流传的诸多壮阳生子验方,至今仍大受追捧。 中国独特的家庭制度,几乎使壮阳成为了关乎家庭经济生产、以及宗氏未来的伟大事业。在如此肥沃的农业国度土壤上,壮阳文化开枝散叶,放眼寰球一枝独秀。 此外,古代普遍偏低的婚龄,使得过早承担生儿育女责任的少男少女,不得不早早开始滋阴壮阳。 在极度仰赖人口发展的农业社会,几乎没有一个朝代不把早婚多育作为基本国策。早在汉代,早婚就极为为普遍, 王室与民间皆然。史载汉文帝14岁便与窦氏结婚 ,而诸侯王的婚龄亦大致在15岁左右。这一现象从魏晋到唐宋,基本没有太大变化。古人平均初婚年龄,男子大约是15、6岁, 女子则是13、4岁。
《黄帝内经》记载,女子到了14岁时“任脉通,月事以时下”,男子16岁时“肾气盛,精气溢泻”,少男少女们才刚刚开始性生理发育,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成长关键期。现代医学也证明,青春期的人类性功能尚处于初始状态,还不具备完全的性能力。 而这时候的他们,却需要早早承担起生育子嗣的任务。因此,为了给他们的伟大任务“助一把力”,以及对他们的“房事劳损”做出弥补,各类五花八门的壮阳秘方、以及层出不穷的补肾诀窍,才有了广阔的用武之地和发展空间。 孩子年纪轻,很可能受不了烈性补品的力道,怎么办呢?除了药材,心理暗示和联想,也会让一部分食物带上壮阳属性。“以形补形”,如果外形粗、长、坚硬(形似生殖器),或者生活习性给人一种“会钻”的感觉,那么这种食物一定可以壮阳。这是体质较弱者“循序渐进”壮阳的最佳选择。 如海参、象拔蚌、肉苁蓉等以外形取胜,而芦笋、蘑菇、蜥蜴、穿山甲,则以习性和生长态势特出。 此外,如果是动物日常用来进行战斗、或者经常活动的部位,这个地方一定积聚了大量的精气和能量。潜在的丰富血管和肌肉,更可以提升床上战斗力。鹿茸、犀角的名贵自然无需多言;虎骨、鱼翅(鲨鱼鳍)、熊掌等物,均来自于凶猛动物的关键部位。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珍稀保护动物,被当做“山珍野味”葬身国人腹中。 作为全世界最重视身体的民族,中国人在壮阳上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只是看看被国人消费得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或者市场上众多谋财害命的伪劣壮阳品,这股热衷“床上事业”的风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刹一刹? 参考文献: Rany Shamloul.(2010) Natural Aphrodisiacs 沃文芝.(2015) 壮阳药广告中的男根焦虑分析 Paola Sandroni.(2001) Aphrodisiacs Past and Present:A Historical Review Ramandeep Singh.(2012) An Overview on Traditional Medicinal Plants as Aphrodisiac Agent 周广庆.(2013) 中国古代家庭人口快速增长的原动力——以西欧中世纪家庭为参照系的比较研究R.J.Rodrigues.(2000) Aphrodisiacs through the Ages 庄华峰.(1996) 论中国古代的早婚 孙隆基.(1985) 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 宋书功.(1991) 中国古代房室养生集要 Paul R. Goldin.(2006) The Cultural and Religious Background of Sexual Vampirism in Ancient China |
GMT-5, 2024-12-22 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