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毕业季”、“求职季”的临近，一些招工骗局也开始蠢蠢欲动。南都之前曾报道，有职介所故意考试刁难求职者、从而骗收费用；但一些新兴的招工诈骗却已经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南都记者暗访发现，线上招工骗局更易操作，无需面试，无需劳动合同，只需搜索拼凑一些资料、制作一些“内部记录”图片，再利用语言与受骗者打“心理战”，便可轻松获利。 典型骗局 “小说录稿”骗局 每次百十元 变着花样连环骗 黄娟（化名）最近在网上找了一份“打字员”的兼职，最终却被骗走了1100多元。她说，自己本来也有正式工作，只是最近比较闲，便在智联招聘上浏览到了一份“月薪1万-1.5万”的工作，按照其要求添加了“客服人员”的QQ，随后便被“客服”一步一步、分批次地骗走了多笔资金。 南都记者在智联招聘看到，确实有一家“泉州市正谦堂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正在招收“起点中文小说录稿员”，声称“月薪1万-1.5万”。这家公司要求，应聘者须关注微信公众号“起点中文录稿”，再进行下一步操作。南都记者关注公众号后，公众号弹出消息称，将“安排助理”介绍工作流程及薪资，提供了一个QQ号。 南都记者添加这一QQ号之后，这名“客服”介绍，这份“工作”其实很简单：记者会收到“客服”发来的“小说手稿图片”，然后需要录入word文档交回，按千字35元结算。 然而，在记者表示决定“接单”之后，“客服”又称：需要先交一笔200多元的“约束金”，亦即押金。记者询问此后是否还要缴费，对方表示“不用”。记者另外提出，希望看看“手稿图片”是什么样的，对方便发来一张图片，内容是一些类似网络小说的情节。 “客服”还向南都记者宣称，“我们是和纵横小说、书旗、17K、起点、红袖添香、众恒、潇湘中文网、小说阅读网、华夏长期合作的，有工作量的保证”。 但是记者对“客服”提出了疑问：现在的网络小说作家，怎么还会提交手写稿件，难道不应该直接提交电子文档吗？对这个问题，“客服”选择了无视，只是催促记者交款。 看到记者迟迟不向其转账，“客服”便发动了“心理攻势”：“如果觉得网络上面交钱的都是骗子，那我就劝您不要继续找兼职来浪费时间了。”“客服”还称，自己也在做这个兼职，“你怕被骗，我也怕被骗，可是我敢尝试，你不敢，这就是区别。你若不努力，想拉你一把，都找不到你的手在哪里。相信永远比怀疑来的有价值。” 然而，交过了第一笔钱之后，真的“不用”再交钱了吗？黄娟的经历却并非如此。事实上，在交过第一笔“约束金”之后，“客服”又告诉黄娟，需要缴纳200元的“保密押金”和68元的“卡备案金及工号费”；随后，又要求黄娟交上“手续费”200元，并表示“以后每单返10元，20单返完”。“客服”曾向黄娟反复承诺，在做过多单之后，这些费用都会依次退回。
交过几百元的押金，对方终于给黄娟发来了6张手稿图片，要求3天内录好交回。黄娟第二天就已经录好了，但“客服”又称，需要交一个“审稿费”120元。 打字员竟然要为“审稿”交费？黄娟曾质问“客服”，但对方只表示“做的人都这样”。随后，对方又称即将返款，需要交一笔“返款押金”；又表示会将黄娟拉进一个群，帮助她“提高业务能力”，需要交一笔“进群培训费”。 到此为止，黄娟终于发现，自己是彻底上了骗子的当，而对方也不出意料将自己拉黑了。名目繁多的各项费用算下来，黄娟共损失了1100多元。
后来，黄娟告诉南都记者，自己在网上查到，类似的诈骗手法在5年前就存在了。另外，“客服”曾出具的一份文件称，自己属于吉林省某公司，这与智联招聘上的泉州市某公司不一致。对此，南都记者曾拨打智联招聘官网上的投诉电话，但通信始终显示忙线。 “淘宝刷单”骗局 单里套单 小单累计称千元大单 杨秀（化名）遇到的陷阱是“刷单”。4月21日，她在58同城向一家企业“企祥（深圳）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投递了应聘简历，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封短信。这封短信也是将杨秀指引到一个QQ号，最终她被这一QQ号骗去了9000多元。 南都记者添加这一QQ号后，对方介绍，业务内容就是帮商家刷单，通过反复拍下指定商品，来为网店提升销量与好评，并声称“一个任务一结算，5-10分钟返款”。报酬也相当可观：每刷一单，就会支付商品价值4%-5%的佣金，如果是6000元的单，就能赚300元。
资金安全如何保证？“客服”介绍称，拍下商品后，记者会先付款到支付宝，如果记者一方不确认收货，资金会停留在支付宝上、绝对安全，这其实也是淘宝的正常付款模式。 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客服”指定了一家手表网店，记者提交订单后，“客服”却要求不要通过淘宝付款，而是给出了一张二维码，要求记者扫码支付。“客服”的解释是，“现在淘宝抓刷信誉特别严，为了防止封店，都是通过订单二维码付款”。
不过，“客服”的说法不仅存在前后矛盾，流程本身也大有破绽：网店的发货位置显示为广州，但支付宝收款地址却显示为“福州日盛清贸易有限公司”。 支付过程中，支付宝页面甚至弹出了“对方涉嫌诈骗，已中断此次操作”的提示。但“客服”不慌不忙，马上给出了一个“湛江市创佳电脑公司”的二维码，并称是“二维码需要更新”。 即使付了款，骗子又提出，这一单其实是“5件一组”，需要补齐剩下的4件，也就是再支付4800多元，才能统一返款结算。 杨秀的经历大概也是如此。她称当时以为每单不过几十元钱，即使被骗，损失也不大；然而对方一上来，就安排了价值上千的商品要求付款，而自己付了一单之后对方又告知，“1个单里面有2个小单，小单里面又有小单。”必须把一整单都下完（总价值四五千元）才能够结算一次。 看到“客服”对高额回报的承诺，杨秀曾因为账户存款不够，还向朋友借了几千元。她说，朋友对她“非常信任”，但结局证明，自己是连累朋友被骗了。 “朋友圈任务”骗局 招工“代理”似传销 每人骗10元 上个月，左清（化名）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有人发出一条“兼职信息”，图中有一张二维码，内容则是：“十元手机兼职：进任务群做点赞、投票等任务赚钱，每天无限任务，随时有空随时做，一天净赚10-60。”下方该朋友还发布评论强调：“这个兼职是真的”、“每天都有红包领”等等。
对此，南都记者也扫取了两张这种二维码，发现都是微信账户的名片。添加好友后，对方自称是“代理”，正在招收“兼职”。所谓的“兼职”就是，发出一条指定的朋友圈（在朋友圈需维持2小时），可赚得0.5元的红包，但需要先交10元才可以做这项业务。因此，做上20次，就可回本。然而，南都记者刚刚赚到5毛钱、做到第2次时，“代理”就不回复消息了。 另一名“代理”向记者介绍了升级版的“代理”业务：交100元，就可以做“代理”，“可以像我一样招兼职，招到一个兼职10元，你就可以赚10元；招到一个代理，代理费是100，上交30自己可以挣70”。换言之，代理的“收入”正是来源于不知情的下线“兼职”们，能够“忽悠”到几个人，就能赚到几份钱。该“代理”称，目前只有这两种模式。 “我当时有做了一个任务，但是要做第二个任务的时候发觉不对，就退了出来。”因为左清发现，这“任务”和说好的不一样，并不是什么投票、点赞，而是把“代理”的微信名片发到朋友圈，再自己发表评论、骗身边的朋友。左清觉得，这其实是传销。 实际上，两个“代理”都曾把南都记者拉进了一个微信群“星辰任务群8”，410多人的群里，记者目测有300人是“代理”，因为“代理”们的昵称十分统一，都是“星辰XXX”。每天，群里都会有“代理”不定时发出“任务信息”，绝大多数是要求发朋友圈，有些也会要求扫码，或安装某个App。
当然，偶尔也会有受骗者怒斥“骗子”，呼吁“大家退群吧”，甚至用脏话对“代理”骂娘；而“代理”们对此唯一的反应是，持续发出更多的“任务信息”、持续刷屏，把受骗者说的话淹没在无穷的聊天记录中。群里常见的一段语录是：“十元兼职，多劳多得。自己没耐心，可以出去了。记着，滴水穿石，积少成多！” 骗术揭秘 从线下到线上：诈骗“套路”与时俱进 1藏在网络深处营造“真实感” 与线下招工诈骗相比，线上招工诈骗的门槛和成本都更低，只需一部电脑加上网络上拼凑的资料，在一些受骗者看来就可以乱真。南都记者暗访发现，无论是“刷单”还是“录稿”的“公司客服”，在记者稍有疑问时，都会反复强调：“我们是互惠互利的，你赚佣金，卖家赚信誉，我们不可能为你这些钱来影响到我们多年信誉、做违法的事。”然而，所谓的“多年信誉”，并无任何材料佐证。 为了加强可信度，一些“客服”还提供了“营业执照”，甚至还有“公司主管”的身份证照片，称自己“有正规工商注册备案”。受骗的杨秀曾对记者表示，自己当时看到营业执照和身份证时，“还真的就放心了一些”。 不过，“客服”们出示的营业执照、宣称的公司名称，确实在国家企业信息公示系统中可以查询到，但是“客服”们没有给出任何材料证明其确实属于这些公司。事实上，无论是营业执照还是身份证，在网络上都能找到大量的现成图片，甚至连PS都不需要。 线上招工诈骗人员为了增加可信度，也会相应地制作一些“材料”。“小说录稿”的“客服”向南都记者提供了一份“内部呼叫记录”的截图，里面一名“发稿员”发消息说：“言情小说，89-206章节，现缺15个高级打字员，有谁现在手里没任务的，5000字一单，工资250，最慢四天交稿。”俨然一幅生产流水线的剪影。 “淘宝刷单”的“客服”还为南都记者的“刷单任务”作了编号，提供的业务表格中，“姓名、任务数量、本金、佣金、返款账号、完成情况”等项目五脏俱全、应有尽有。 同时，这些“兼职”还会对求职者提出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以增加“招工”的真实性。黄娟就曾对记者提到，“小说录稿”的“客服”曾先发来过一张手稿图片，要求自己按时录入稿件以“通过考核”，之后才能正式开始“工作”，并称拖稿、错字将扣除5%-10%的报酬等等，规定十分严密。 线下企业如有诈骗行为，至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在线上的招工骗局里，对方隐匿于网络深处，即使受害者发现被骗时，往往为时已晚，追责极难。 2“一笔套一笔”致舍不得抽身 其次，诈骗方往往会利用规则制定权和信息不对称的优势，采取分批次、一环扣一环的方式套取受害者的资金。在某一时刻，对方会声称，如果不续交后面的费用，那么前面的资金就无法返还。 南都记者暗访“小说录稿”的“客服”时，向南都记者索取第一笔“约束金”时，记者询问之后是否需要交其他费用，对方表示“不用”；但按照受害者黄娟提供的消息记录，之后迎接自己的则是七八项巧立名目的款项。 南都记者暗访“刷单兼职”时，“客服”安排给记者一个大单时含糊表示，“刷完这单再结算”；但当记者付款之后，对方又提出，这一单其实是“5件一组”，需要补齐剩下的4单，记者试图使用账户资金不足等借口，但并未奏效，对方仅表示可适当减免，让记者刚好付得起剩下的几单。换言之，就是要尽可能榨取记者账户中的剩余金额。 3承诺高额收入、轻松挣大钱 南都记者暗访发现，存在于线上的招工骗局，核心是要用“事少钱多”来吸引求职者的兴趣。它利用人普遍存在的懒惰心理，使人相信，在家吹着风、上着网、动动手指就能赚钱。 微信群里的“朋友圈做任务”号称“20天回本”，“小说录稿”的“客服”宣称月薪1万以上，“刷单兼职”的“客服”则表示，刷单操作简单易学，每天工作2-3小时，薪资可达每天300元以上，简直是“躺在床上就能赚钱的工作”。 事实上，记者一位几年前做过短暂“刷客”的朋友透露，首先刷单业务的价格“不可能这么高”，另外一般不会按照商品总价比例计算，而是卖家支付一笔固定资金，刷客承诺为其刷到几星几分。“毕竟卖家也不傻，不可能出钱买几十块一单的刷单。” 4躲避打击使用各种暗语 在多起案例的暗访调查过程中，南都记者均发现了一个细节：涉嫌诈骗的相关说明中，往往会在文字上做上一些“手脚”，比如“起点中文小说录稿”对“应聘方式”的描述是：“打开薇信-通讯录-公\众\号-搜索关注XXX”；杨秀收到的短信内容则是：“公司审核通过你的简历，邀您工/作，待/遇800-300/時，有意加Q”；而微信群“代理”们并不直接说“每单支付0.5元”，而是“0.5米”，用“结米”指代支付佣金。 这些故意使用的错别字、分隔符号乃至“黑话”，据部分受害人猜测，恐怕是诈骗分子为了规避相关软件的检测和屏蔽，从而采取的辅助措施。不过，这一想法尚未得到相关平台的证实。 各方回应 招聘平台求职者可设置简历不公开 杨秀是在58同城投递简历后遭遇诈骗的，南都记者就此联系到58同城相关负责人。58同城方面表示，在对招工企业的准入审核上，58同城要求招工企业必须通过手机验证，并通过支付宝、微信支付向58同城进行小额支付，以完成身份认证。具体来说，由于第三方支付帐户要求支付账户持有人必须进行手机、实名和银行卡绑定的认证，因此支付认证也相当于对上述资料进行了认证。同时，一旦出现问题，也方便平台和公安机关进行追责。 58同城称，平台高度重视个人信息的保密工作，只有当求职者选择对外展示简历，简历才有可能被搜索到，且所有下载、投递操作在平台均有记录。为了防止求职者的简历投递后被招聘方泄露，求职者可选择隐私保护，平台便会使用一个临时号码，代替求职人的真正联系方式对外展示。在此情况下，如果求职者不公开自己的简历，能够得知求职者联系电话的就只有求职者投递过的企业，第三方无法联系到求职者。 58同城介绍，用户如需进行相关举报，可联系首页下方的举报电话、举报邮箱，也可通过110.58.com举报平台申请法律援助。 腾讯诈骗前科人员加好友有提醒 对此，微信平台相关人士也补充，微信本身设置有防诈骗提醒机制，有过诈骗记录的帐号在添加好友时，系统会根据大数据测算结果，向被添加用户发送防诈骗提醒。另外，如果用户在微信聊天、朋友圈等处收到疑似诈骗信息，建议保留完整的证据材料，通过微信客户端的投诉功能进行举报，若不幸发生金钱损失，可第一时间向公安机关报警。 微信方面提醒用户，不可轻易向他人透露帐号、密码等信息，如涉及个人信息或财产交易，一定要电话或者当面核实对方真实身份后再进行汇款，注意保护个人信息及财产安全。 律师说法上来就收钱 基本是骗局 对于微信群中传播的“上线代理招收下线兼职”的模式，广东盛唐律师事务所丁龙律师认为，可以算作“以虚构事实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诈骗”。不过，维权可能就相当困难。 “真要维权的话，建议保留短信、微信聊天记录，条件允许的电话录音。”丁律师表示，近年来类似“做任务”的诈骗手段出现不少，但每个受害人的受骗金额往往不高，刑事立案希望不大。 那么对于“网络招工”，求职者应该在哪些方面提高警惕？丁律师表示：“网络招工，首先要确定公司是否存在。”可以在全国企业信息平台查询，或找到公司网站提供的联系电话，进行相关核实。 丁律师提醒，一般正规企业都会经过面试，而如果网络招工要事先收取费用，“基本骗局的可能性很大”。 |
GMT-5, 2024-12-22 00:34
